“冷”史与“热”情的碰撞
————简评陈建波长篇历史小说《杂牌军》
摘要：文章旨在描述小说《杂牌军》历史的冷静与情节的激情之间的清晰和谐的共存状态。以基本史实为骨架去出色虚构，其叙事特异、构思奇诡，叙述优雅、神秘，以及充分调动诸多小说元素营造故事看点，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深度阅读的快乐。尤其对“时代”和“个体”之间相互关系的认识，双线并存，将日、伪、国（含顽固派）、共、杂牌军五方势力为矛盾的集中点，大巧若拙地落实到一个小女子身上，以贾慧个人爱恨情仇的纠结，象征这支杂牌军深陷各种势力之间而进退维谷的写照。
关键词：历史小说、小我之书、杂牌军、皖南事变
一、 双线并存，相辅相成
杂牌军，这一身份暧昧不明的自身就极具话题性，也很容易产生故事。杂牌，意味着名不正言不顺，为了要名正言顺，怎么办呢？是投靠蒋介石，是亲近党，还是附逆日伪？《杂牌军》全书就以各方对吴尚二黎所领导的杂牌军苏鲁皖游击的争夺为主线，展开一段风云激荡的历史。
这吴尚二黎并非陈建波凭空捏造，而是有着真实的历史原型，那就是在抗战时期占据江苏泰州地区的苏鲁皖游击的首领，李明扬、李长江二人，人称“泰州二李”。“泰州二李”的故事并不广为人知，而通过陈建波的妙笔，他们又重新从历史的尘埃中浮起。
黎星源、黎星斗，所谓吴尚二黎，他们运筹帷幄，惨淡经营。唯一的目的是使得这支
能够存在下去。然而，在他们的周围，各方人马都在虎视眈眈。覆巢之下，焉有完卵，在日军连日的空袭之下，这一名噪一时的受到致命重创，终于不得不接受易帜的命运，投靠南京汪伪。虽然黎星源使出兵分两路的妙计，但一旦接受招安，局势的走向就不是他们能预测和控制的了。
除此之外，小说还有一条重要的叙事线索，就是传奇女子贾慧的故事。陈建波不愧是善于讲故事的高手，也善于揣摩读者的心思，知道通篇的密谋、打打杀杀，读者会腻，神经得老绷着，所以得添点调和剂，于是便有了贾慧那一脉故事。于是，每当读者可能对那些男人的满腹计谋厌倦时，就及时地出现了贾慧和林峰的款款柔情，出现了贾慧和昔日恋人刘云的恩怨情仇。
贾慧这一女主角的塑造也颇费心思，首先出场方式就别出心裁，洗澡时炮弹从天而降，却未引爆，于是她就成为吴尚城人人皆知的“坐在澡桶里抗日的巾帼英雄”。很快，她又让读者吃了一惊，一个弱女子，竟然随身带，并身手敏捷地手刃偷窥者，并埋尸灭迹，瞒天过海。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？
而且，这个贾慧，和这支杂牌军以及整个故事有什么关系呢？当然，她的父亲和昔日恋人都是日伪的，她的现任男友林峰表面上是的参谋，其实是党的地下工作者。而她的所谓姑父黄参议又是黎星斗的心腹干将。瞧，这网结得多好。
二、 叙述与情节、时代与个体
整部《杂牌军》基本上都是采用了“小人物”和“大背景”共同推进的模式，即在讲完一段贾慧及其周遭人物的故事之后，跟着讲上一段吴尚城的战事状况，两者前后更迭、相互间隔。这样的表述可以理解成是作者耍弄的小聪明，穿插行进的故事，自然会恰到好
处地定格一个又一个小高潮，并不断叠加小说的故事性，助推读者的阅读兴趣。但当每则“小人物”的故事如同作料一样，夹在两片吐司面包般的“大背景”之中时，那种被巨物强行包裹着、难以挣脱的窘迫境遇，似乎也是作家隐喻人物命运的匠心之笔。
而时代的不幸，通常会造就个体的不幸。在小说《杂牌军》中，日军侵华的阴霾飘浮在吴尚小城的上空，任何生活于其下的人们，都无法挣脱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辖制。在《杂牌军》中，是命运的大手将一群原本相识相交而又因故相离的人们，重新推到了“抗战中的吴尚”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之中。之后的他们，或是一明一暗，或是佯装不识，又或是建立阵营以求自保，不同身份、不同个性的人，有各自不同的处世准则，但出于生存的本能，大多都成为了柯林斯笔下“相互杀戮的小孩”（小说《饥饿游戏》），以改变别人来求取生存。不过，“改变之力”的作用也是相互的，在控制别人的同时，他们自身的生死存亡、得失荣辱也常常会被人掌控在股掌之间。
三、 层出不穷的悬念、生动别致的人物刻画
有人戏称听陈建波“说书”。小说情节跌宕起伏，引人入胜。陈建波将读者的好奇心勾得紧紧的，不允许丝毫松懈，读起来的确很痛快。整篇小说中最大的悬念无疑是贾慧和刘云反目成仇的，一对曾经深爱的爱侣，到底因为何事反目成仇，以至于举相向呢？这个疑问一直等到小说终结才解开。然而遗憾的是，作者善于设谜，却不重视解谜，对解谜的描写既少且平淡，让人有雷声大雨点小之感。当然，这些并不妨碍《杂牌军》成为一部好看的，颇富感染力的历史演义小说。
陈剑波善于写故事，也善于写人。小说中人物繁多，在陈的妙笔点染下，却能做到形神毕肖，让人过目难忘。各人物之间，既个性鲜明，又与他人形成有趣的对照。如吴尚二黎，一个儒雅沉稳，一个暴躁憨直；林峰和刘云曾经是好朋友，但现在一个是党地下
工作者，英武正直、年轻有为，一个是日伪的走狗，油头滑面、阴鸷可怕。贾慧和黄太太，以前是大家族里的大小姐和四姨太关系，互相敌视，而现在一个是隐姓埋名的小学教员，一个是求安稳日子的参议员太太，并在共同躲避许老督军的基础上发展出一段友谊，耐人寻味。
乱世中，人人唯求自保。贾慧和黄太太希望脱离许老督军的噩梦，过上平静的日子。二黎希望不受人挟制，经营好苏鲁皖游击。然而，在历史大势面前，个人的意愿显得那么不堪一击，书中主要人物没有一个有好的结局。二黎一个被下毒致残，一个被日军俘虏；林峰溺水而亡，贾慧孤独病逝；黄参议黄太太夫妇则被仇家所杀。全书越到尾声，悲凉的气氛愈发浓烈。正如一根绷得太紧的琴弦，到最后弦断人亡，空空如也。只留下那段唏嘘喟叹的历史，待人评说。
四、 我见之一点不足与一点建议
这部《杂牌军》，有谍战，有兵戎相见，有国家大势；同时，也有名门千金的传奇人生，有刻骨铭心的爱情，有反目成仇的情杀，有危难中的相守。于是，抗战题材与情杀的噱头就这样巧妙地缝制在一起，严肃题材与通俗元素达成默契，既能网罗严肃的读者，也能俘获言情小说的发烧友，大家各取所需，一片欢好。
由此可见，陈建波的确是讲故事高手，有着不俗的谋篇布局的能力。小说的结构宏大、头绪众多、人物关系纷乱，而在陈建波的笔下，一切显得大而不乱，草灰蛇线，伏笔千里。他将两条线索恰到好处地揉合在一起，不显牵强，反而使得故事更加丰盈精彩。
但细读不难发现，陈建波在写贾慧一脉时，文笔流丽酣畅，而在写吴尚二黎一脉时局部却稍显晦涩冗长，笔力滞涩。也许作为一个善讲故事的人，在面对有真实历史背景的故
事时，在虚与实之间拿捏不准，缚住了手脚，故而显得小心翼翼，捉襟见肘。
当然，没有虚构就没有小说，这结论同样适用于历史小说中。作者灵活地将历史原型与故事情节相结合，既体现了历史的冷静又不乏小说的热情，如果，他在今后的创作中，更多注意将哲思引入人性的开掘与历史记忆、小说人物的复杂性和丰富性中，那么连同故事本身，他的作品或将更加立体和耐人寻味。如同作者一以贯之沉迷于苏中历史古城的历史体验，企求在历史中发现比现实更让人着迷的生活，其文本会愈发显示出超越时间的魅力。